人是受了殷无觅身边那个侍卫越衡的指使,要她们留意熹微宫里的动静,事无大小,都传于他知晓,尤其是神女和羽山少主的动态。这些侍女以往都与神女殿下十分亲近,但见殿下与阆风山主情深意切,还以为今次他们也同往时一样闹矛盾而已,皆因有羽山少主之故,才闹得这么不可收拾。不过再怎么矛盾,殿下和阆风山主终究是会和好的,熹微宫的侍女们也见过许多次了,以为这次也以前没什么差别,她们若是能在其中出上一份力,帮助殿下和山主和好,日后还能得些好处。直到今日听见从晟云台传来的那一句话,她们才恍然,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神女竟真的和阆风山主解了契。现下那两名侍女已是完全慌了神,沈丹熹不耐烦听她们的求饶和辩解,她相信熹微宫里有这样想法的宫娥不在少数,穿越女百年的纵容,已让她们完全忘了该有的界限。“将熹微宫里所有仙侍全部撤去职务,退回司宫台去。”沈丹熹道。曲雾一怔,“栖芳也……”栖芳是熹微宫里女官之首,也是从小便随侍在神女身边的。沈丹熹淡而无情地“嗯”了一声,抬手撤开布在宫殿的结界,抬步独自进了殿内,门扉在她身后阖上,掩住了她纤长的身影。殿内静极,只有一盏琉璃灯亮着,纯白的雀火内里透出点金茫,静静燃烧着。
雀火光晕笼罩下,是一具沉眠的法身。沈丹熹坐到床沿边,抬手按在漆饮光心口上,手腕上的刺青顺着她的指尖流淌下去,重新没入他心口之内。姻缘解契只四世就断了,他们从契心石内出来得早,寄魂花的花瓣只枯萎了一半,沈丹熹不知道将花还回去后,他的神魂能不能直接回到身躯里,但将他继续戴在手上也不妥。漆饮光在九幽里说的那一番话,沈丹熹是信的,她的想法也与九幽里的那个自己一样——明知道她只是过去的一段影,他说的那些话,外面的自己不会知道,他没有必要编造谎话故意讨她欢心。知道有人记得她,知道有人曾试图寻找过她,沈丹熹心中的确有所悸动,只可惜他们在九幽的那一段经历终究只是泡影,也只能慰藉那个只存在于泡影的她罢了。他的这番心意,于她而言,注定便如投入深渊的石子,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漆饮光很聪明,所以只在那一个注定会湮灭无痕的“泡沫”里说给她听。阆风山, 临霜殿。殷无觅从晟云台上下来之后,便一直独自一人呆在寝殿内。神女殿下在解契之时的那一道宣言从晟云台上传遍了昆仑上下,许多亲近他的神官都焦急地递来了拜帖,想要见他一面。这些帖子堆叠在桌案上, 他一封也没看, 也没见任何人, 就连越衡都被他遣退了出去。从契心石里出来后,殷无觅便一直心有疑虑,他从最后的金色光点内感受的爱意没有半分减损, 那才是薇薇对他的心意, 从未曾改变过。他们对彼此的心意分明如初, 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而荒谬地就斩断了契约,断了姻缘?到了现在, 若他还察觉不出异常来, 那就是他蠢了。殷无觅紧蹙着眉,抬眸望向窗外, 目光似能越过阆风山的山峦叠翠, 看到熹微宫的所在。“你到底是谁?”他低声呢喃,瞳中神色一点点晦暗下去,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阴鸷。昆仑的神女被人夺舍, 这件事听上去实在荒谬,说出去恐怕无人敢相信。薇薇就算将仙元渡于他, 失了修为, 自身兴许无法抵抗他人强行夺舍,但神女一直被好好地保护在昆仑, 能够进出熹微宫的人几乎都是他所熟识的。唯一值得怀疑的漆饮光,自他来到昆仑后, 殷无觅也特意派人暗中盯着他,确保他绝无可能接近熹微宫。更何况,大婚前夜,自己还与薇薇见过面,神识还曾进入她的灵台,他们的神魂赤裸裸地紧贴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感官和情潮,彼此神魂交融,没有丝毫阻隔,直到天光破晓他方才离开。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神魂交融更加亲密,更加毫无保留之事了,那时她的魂魄还是正常的。殷无觅细细思索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一点一点地回推时间,将前后进行比对,最终定格在了晟云台大婚。誓约之前,他与薇薇的心意相通,才能成契,誓约之后,她便握着金簪刺入了他的心口内。从那个时候开始,沈丹熹看他的眼神就变了。殷无觅越想越是惊骇,手指扣在桌案上,将桌沿都按出深深的指印,是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在昆仑的地界内,在三界仙神和昆仑君的注目下,悄无声息地夺舍神女?漆饮光是否有参与其中?昆仑君是否有察觉?如果在那个时候,神女就被夺舍,那薇薇的魂魄又去了哪里?殷无觅脑海里塞满了阴谋和疑问,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想起他在沈薇的灵台留有神识烙印,是他们达到神魂合一时,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铭刻在对方的魂魄上,留下标记。不论双方相隔多远,就算天南海北,只要循着这个烙印而去,便能直入对方灵台,隔空缠绵。殷无觅以前受昆仑君器重,经常随沈瑱外出公务,他们二人时常分离,因此神女殿下才会接受他在自己灵台刻下烙印,以在彼此思念又难以相见之时,通过神识相交的方式,耳鬓厮磨,缓解相思。那日被打出熹微宫,他就想以这种方式强行进入神女灵台与她相见,但沈丹熹及时露面之后,他便敛回神识,没有继续。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他扬言欲要通过神识入她灵台相见,她惧怕他因此发现端倪,揭露她夺舍强占神女之身的真相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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