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定定地看着张衡,张衡不好意思道:“东西有些多,也有些乱。”张衡从最上面拿出一张纸,呈送给刘隆。刘隆看了一眼,这与他记忆中模糊的黄赤交角图有些类似。“臣通过计算得到,今年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有日食。”张衡的声音有些发颤。刘隆拿纸张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张衡,问:“真的假的?”张衡:“臣不确定,但臣确实计算出来了。”“好好好,张师傅你做的不错。即使预测错了,也无碍,一步步来。”刘隆激动起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仔细看隐约看懂一点,使劲又看,只觉得上面的步骤似懂非懂。刘隆不为难自己,将手中的纸张还给张衡,道:“张师傅可名传千古了。”张衡摇头,道:“若非圣上指点迷津,臣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刘隆连忙否决,他什么也不懂,就在张师傅迷茫的时候安慰一下他,怎么就担了这么大的功劳。噫,张师傅也变了,那位品性正直一心向学的人也变得会拍龙屁了。皇宫真是个大染缸啊!刘隆感慨万千。张衡若是知道皇帝心里所想,肯定会把刚才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收回去。他刚才可是真心实意地感激皇帝啊!刘隆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几乎将所有知识还给老师的学渣,潜意识的常识其实是一代代人的积累,跨越了两千年的历史长河,耗费了无数顶尖学者的心血,终于指明了一条正确的方向。刘隆的一些常识仿佛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为航船指引方向。当然张衡更是居功至伟,皇帝敢说,他就敢信。他驾驶着一艘破破烂烂的木板船,乘风破浪,朝前航行。“我们且待七八月。”刘隆勉励张衡道。张衡与皇帝的谈话不胫而走,不仅皇宫之人知道他预测七八月之间会出现日食,就连宫外的人也知道了。众人议论纷纷,这可是日食,是灾异,难道真是什么所谓的自然现象吗?就像花儿在春季盛开,水往低处流那样吗?有人甚至上书弹劾张衡狂悖逆礼,不堪为帝师,请求皇太后将张衡罢黜流放。邓绥听闻此事后,命人抄录来张衡的手稿,亲自查看,发现数据详实,论证清晰,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的结论。刘隆见状极为惊讶,道:“母后,你竟然能看懂?”
邓绥抬头看刘隆,云淡风轻道:“这有什么难的?顺着张师的测算步骤往下思考就是了。樊嫽,你来看一下?”樊嫽接过来,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完了,对上刘隆灼灼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头,道:“启禀陛下,我略看明白了。”邓绥颔首道:“你来说一遍。”樊嫽放下纸张,起身为皇太后和皇帝重新讲起张衡的解题思路来。樊嫽讲的时候,加入了一点自己的理解,使原理更加浅显。刘隆的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樊女史是真懂了,不像自己是假懂的。假懂就是一看就会,放下解题步骤就废。“樊女史,你真厉害。”刘隆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樊嫽道:“圣上谬赞。仲姬妹妹才是此道高手。”刘隆摇头道:“仲姬是专精此道,樊女史今日却令我惊讶。”樊嫽不仅能处理政事,还懂天文历法,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刘隆心中一把辛酸泪,好像在座的只有他一个学渣。若非投了个好胎,换个人家只怕他就能自己饿死自己。唉,世间聪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再多自己这一个。刘隆在回德阳殿的路上,还在和江平感慨樊嫽的聪颖。江平笑他:“既然圣上这么欣赏樊女史,为何不将人留在宫中?”刘隆忙看了眼左右,又道:“别这么说,平白给她惹麻烦。再说,后宫是衣食丰足,但能有在母后身边做女史痛快肆意?”一个仰人鼻息深锁后宫,一个口含天宪自由自在,用脚想就能知道选择哪个吧。江平又道:“圣上不是只要一人?从孝明帝一来,皇后皆参预政事。若皇后不自由,这天下就没有自由的人了。”刘隆闻言低头沉思,然后摇头,道:“她很好,更不能入后宫埋没她的才能。”即便皇后能参预政事,但皇后也要面临巨大的生育压力。想想现代某小国为了生育将花一样的王后逼得几乎要凋谢。除了生育外,还有自由。皇后怎么会自由?若是自由,母后也许就长住在邓氏府邸照顾病重的幼弟,而不是像现在每日早晚打发人去邓氏探病。她是不想去吗?不,她是不能去,更不能长住。之前就有大臣上书直谏皇太后回娘家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刘隆说完这事就没有放到心上,然后洗漱完躺到榻上就睡了。然而,江平却记在心里,难得有皇帝欣赏的人,他肯定要推上一把,帮小皇帝选择合心意的女娘。皇帝太过仁善,江平苦恼不已。他只看到了皇后面临的困境,却看不到皇后本身自带的权势以及给家族带来的巨大利益。就拿现在的皇太后而言,素手拨弄风云,朝堂之上有谁敢反驳她?盛饰华裾珍馐美味奇珍异宝任意取用,只不过皇太后节俭不重视这些,而且皇帝也从没将这些放到心上。故而,他才没有看到这些对一个人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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