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妳也知道自己是我的母亲吗?”
“这世界上有哪个母亲会带着一个儿子改嫁却把另外一个儿子给抛下?数年不曾见面可每次见面便是冷冷淡淡的像是多说一个字就脏了自己的嘴巴一样?”
“如果不是我和薛薛交往了,妳恐怕都不知道我回国的事了吧?也是,毕竟在妳心里有安扬是儿子,而我恐怕就和路边的陌生人差不多?哦不,陌生人至少妳还不会这么明晃晃的厌恶呢。”
“我尊重妳,是因为妳把我生下,不过既然二十几年来妳都没有尽过责任,那么现在就不要想再拿母亲的身分来压我,我不会妥协,也不会听妳的。”
江平扬说到这里一手抄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噜的灌下。
他的情绪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失控过。
直到今天,丁柔彻底打碎了他的期待,江平扬内心已经谈不上失望了,更甚至,感到解脱一般的快乐。
早该如此。
江平扬想,丁柔数十年来如一日的漠视已经挑明一切,自己在对方心里无足轻重,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妄想从丁柔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的温暖与肯定。
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在乎你的,不论你做得再好还是不会在乎你。
人贵在自重自爱,而非从别人的态度来求取认同。
江平扬再次意识到了,自己与薛薛的缘分,是他出生到现在以来,收获到最珍贵的礼物。
他不可能放手。
就算……她和江安扬有着自己无法插足的过去也一样。
丁柔并未注意到江平扬眼中的决绝,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眼前的人生了江平扬的模样,却又好像不是江平扬。
在丁柔的记忆中,江平扬是个哪怕乖巧的站在一旁都能挑动她敏感神经的孩子,丁柔心里比谁都还清楚江平扬的无辜,然而每当见到那张与江怀德肖似的脸孔时,她却又忍不住的迁怒。
有个人迁怒的感觉很好,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儿子。
丁柔也是到这时候才发现,她潜藏在骨子里的自私有多么可怖。
不过就算意识到了这点,她也没有任何改变的打算,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在经历和江怀德失败的婚姻后,丁柔决定将大部分的爱留给自己,少部分的爱留给江安扬,至于江平扬……是江怀德的责任。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丁柔心安理得地过了几十年。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所作所为会被一直不受重视的大儿子给挑战。
在缓过来后,心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
丁柔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向江平扬。
“你说这是什么话?江平扬,我说了我是为你好才让你离开薛宓的,你是被那个女人给灌了迷魂汤吗?居然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由于两人是在开放式的座位,现在又临近晚餐时间已经有不少客人落座,方才丁柔气在头上没注意音量,导致现在很多人都看着他们这桌。
后知后觉注意到从四面八方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打量视线,哪怕隐晦,也依旧让丁柔有种赤身裸体被人观赏的强烈羞耻感。
她有多久没这样丢脸过了?似乎只要和江平扬扯上关系,自己就没发生过一回好事。
如果江平扬可以窥知丁柔内心想法,恐怕会不受控制的大笑出声。
这就是他的母亲,已经习惯将责任全部往他身上推的母亲,哪怕意识到自己错了,也依然觉得他活该被当成出气包的母亲。
可惜江平扬无法窥知丁柔的内心,所以显得泰然自若,可就是江平扬的平静,反衬出丁柔的失态更为狼狈且可笑。
甚至,还能隐隐听到隔壁桌的窃窃私语。
丁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竟是渐渐恢復如常。
亲眼看着丁柔神色的变化,江平扬想到薛薛和自己说的那句话:“其实我觉得丁姨嫁给我爸真的是埋没了人才,如果到演艺圈,她肯定有很好的发展。”
那时候江平扬不甚理解薛薛话中的意思,薛薛也无意解释,然而现在他却懂了。
关于丁柔的“演技”。
“平扬,我知道你怨恨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照顾你,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我已经带着安扬进门了,万贵虽然不在意,可是我的一言一行都象征着薛家夫人的身分,如果再频繁和你见面,你要其他人怎么想妈妈?”
丁柔这话倒不全是假。
虽然同样是二婚,大家却不会去好奇家财万贯的男方,而是对带着一个儿子进门的女方究竟有何意图进行揣测和想象。
丁柔虽然手腕好,脑子也灵活,但当初还是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打进那些贵妇的圈子并获得认可,在这之前,她遭遇过明目张胆的嘲讽,若有似无的排挤,还有别人在背后的冷言冷语。
到现在稳坐薛夫人位置的丁柔已经很少再忆及这段往事,不过一提到当年,落在眉目间那抹忧愁依然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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