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薛薛愣了下。
她扭过头望向薛孟武。
隔着报纸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光是听那生硬的语气也知道,讲出这句话对薛孟武来说应该很不容易了。
薛薛能察觉到细微的不同。
若说之前薛孟武在和自己交谈时总是不自觉用上命令的口吻,彷佛他和薛薛间不只是父女,更是上级与下级,充满了令人厌烦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
不过这次那种违和感淡去不少。
久久没有得到薛薛的响应,薛孟武终于忍不住了。
他将报纸往下移,露出一双眼睛。
然后,刚好和薛薛的视线对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僵在那儿,一时无话。
拿着报纸的手捏得更紧了些,薛孟武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听到了没……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太好,他勉强加上了个语气词缓和一下。
薛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立在原处静静地凝视着薛孟武。看他因为不自在而游移不定的视线,还有手背上伴随青筋突起而更加醒目的老人斑,最后落在男人两鬓边已经染出风霜的白发上。
在薛明珠闹出这场笑话以前,薛孟武保养的比同龄人都要好,加上他相貌端正,身材高大,穿上西装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精神饱满,刚劲挺拔,说是刚过四十岁生日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然而短短一个月过去,岁月彷佛突然记起自己的失职,残忍挥下镰刀,在那张日渐松弛的脸上砍出几道皱纹来。
于是人看起来一下子就老了。
“妳……”
“嗯。”
薛薛敛下眼睑,遮住眸中情绪。
“我今天会留在家里吃饭。”
说完她也不管薛孟武什么反应,就按原来的打算上楼去。
背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善意来得太迟,让人唏嘘。
不只是接不接受的问题而已。
不过……
薛薛将手抚上自己的心臟。
薛春安值得被爱。
这点无庸置疑。
因为她是一个,哪怕人生在一夕间翻天覆地,哪怕付出善意却收获恶意,哪怕承担起并不属于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哪怕命运多舛,依然没有轻言放弃,而是咬牙坚持下去,努力将生活越过越好的女孩。
娇贵的玫瑰应该被养在温室里小心呵护,细心照料,可就算被人不小心遗落在荒野上,阳光稀缺,水源匮乏,她也依旧奋力地舒展枝叶,轻摇花蕊,用一身尖刺来保护自己。
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然而薛春安骨子里的韧性却让薛薛心生敬佩。
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在生命终结前的每一天。
整整十天。
穆戎无消无息。
后面几天,甚至连奉命保护自己的朱栩都不知所踪了。
薛薛难得生出一丝懊悔。
她在和高山见面时就隐隐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后来离开咖啡厅,坐上出租车,在师傅问她要去哪里时,薛薛鬼使神差地道:“请你先在附近绕一圈好吗?”
师傅应了。
十分钟后,薛薛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见到朱栩。
当下她就把所有事情都兜起来了。
穆戎最近的异状,让自己有什么事就联系朱栩的叮咛,原本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散散落在脑海中的拚图各自归位,组合出答案的雏型。
所以薛薛才会在回家后直接找上薛辞打听,看他最近在生意场上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继而靠自己的推测,拚凑出真相。
或许仍有误差,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薛薛有想过直接对质,然而若朱栩不是那个内鬼,而是完全听命于穆戎,那以对方的忠心怕是很难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既然将朱栩放到自己身边,穆戎肯定有他的逻辑和道理。
虽然薛薛担心对方,然而在风声鹤唳的关键时刻,她更怕对方担心自己。
若莽撞地让朱栩曝光,可能反而会给穆戎添麻烦也说不定。
再三沉思后,薛薛决定假装若无其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可一晃眼已经快要两个礼拜,穆戎依旧杳无音信。
薛薛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看着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她……
“薛明珠!”
薛薛搅拌燕麦的杓子突然掉到地上。
接着就见阿姨神色仓皇地进到厨房,见薛薛在里面,对方诧异又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
“春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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