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偃开在院中停灵三日,终于是风风光光的下葬了。
秦书念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独自在正院生活,等着三年后那一场春天的马球会。
一场草还没长全的,特殊的马球会。
这世界的因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顾偃开并无外因却依然早逝,盛家女儿依然嫁与永昌伯爵府。秦书念总是怕自己刚一脱离,那边的齐元若和这边的徐静昀出了什么意外,顾廷烨与盛明兰又会搅到一起去。
未免一朝醒来几十年白干,秦书念给自己定下离开的期限。
三年之期未到,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枯萎的,是顾廷煜的身子。
届时顾廷烨正奉圣名出京平叛,徐静昀刚产下二子,还在月子中,顾廷炜和同窗约着去了山西游玩,并不在京中。
顾廷煜病逝那天,只有秦书念一个人。
顾廷煜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秦书念,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
“时光荏苒,姨母宛如从前。”
“大郎”,秦书念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饿握住了他的手,“给二郎三郎的书信已然发出去了,你再等等。”
顾廷煜摇摇头,曾经满是执念的脸上写满了解脱:“不必了,姨母,这样就很好。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如今才终于觉得有些轻松。”
怎么也是自己照看了多年的人,饶是秦书念也不由得生出一点怜悯,问道:“可有话让我带给他们的……没有?或是……有什么心愿?”
说到心愿,顾廷煜灰败的脸上突然冒出一丝神采。
“心愿……是有的。我有一个梦……许多天……我都不敢做过……那真是……好美的一场梦啊……”
梦?
不敢做的梦,还是美梦?
说不定是他与亲生母亲相处的梦!
秦书念挥退了下人,在他闭上眼睛休息之时掏出了美梦卡,顾廷煜已经半梦半醒,没多久,美梦卡闪出一丝流光,已然起了作用。
秋风落叶未歇,满园桂花香味。
这是浮悠院。
秦书念本以为他会梦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想到却梦到了自己。
她从正院一路朝着浮悠院走来,悄声进院后看到了坐在桂花树下摇椅上的顾廷煜,搞怪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顾廷煜笑了笑,没睁开眼睛:“如此幼稚的事情,连二郎都不会做了,母亲。”
这是秦书念刚刚有孕不久的事情,那时她还没有显怀,一应场景均与现实无异。
唯有最后二字。
母亲。
顾廷煜从未这样叫过她,他都是叫……姨母。
【这孩子,这么多年都在执着于这件事吗?这也太能内耗了!想叫母亲就叫啊,我也不会少块肉!】
很快,秦书念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因为接下来的走向与现实完全不同了。
梦中的秦书念被他以二郎取笑了,也依然没说话,而是捧起了地上散落的桂花,轻轻扔在他的脸上。
这是没错的,她一直以来没事就会逗弄逗弄大郎,免得他日日沉闷的要死,而当时顾廷煜只是轻轻拂去了桂花,目光灼灼的看了她片刻,便与她聊起旁的事来。
可梦里的顾廷煜被桂花覆面后仍未起身,由得秦书念捉弄,就在秦书念觉得他可怜而弯腰将他脸上的桂花一一吹走时,顾廷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忽然的对视让两个人都愣住,极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交融,她脸上的发丝轻轻扫到了顾廷煜的下巴,他有些痒,下意识用手去挠,却碰到了她的脸庞。
秦书念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惊讶到没有躲,只是这样愣愣的看着他。
而顾廷煜看见她没有躲,显然也愣住了,随即看了看周围,露出了一个苦笑。
“是梦啊……我说呢……”
“什么?”
许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顾廷煜见她还能搭话,很是耐心的指着墙根解释:“你看,松叶没站在那守着我,你也没有躲开我,这只是个梦。”
顾廷煜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惊讶。秦书念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她将那双手拉过来一看,便知那并不是一双病人的手,而是和这个年纪的所有儿郎一样,结实、健康的手。
看着两人交迭的手掌,顾廷煜目光闪烁:“我是快死了吗?”
秦书念猛然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露出个了然的微笑,继续道:“这个梦我从来不敢做,每一次……到刚才就会惊醒,这是第一次持续了这么久,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见秦书念沉默不语,顾廷煜便知道那是默认了。
他抬起头看着院子外的天空:“母亲,你看,今日天色真好。我有了梦寐以求强健的体魄,也有很多事情想做,我想去看一看二郎所说的边境山河,想见识见识三郎常去的市井茶室,想放肆策马,想借酒高歌……”
可是,我没梦到那些。
我只梦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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