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尘雪往司故渊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停了脚步,才换了个方向,掀了外侧的挡帘下了台阶,绕了近路过去青月那边。他们中间隔了围栏,距离算不上近。“何事唤我?”医尘雪看着她问。“我……”她不知是在犹豫什么,几次抿唇才终于开了口,“我代我家小姐,谢谢先生了。”医尘雪笑了笑:“你家小姐已经告过谢了。”司家夫妇亲谢了他,司兰卿也是当面谢了他,犯不着他人都要走了,还让一个丫头特地出来再谢一遍。医尘雪看着她,等她的下文。“我……”青月低了头,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看向医尘雪,“先生……其实,是我自己有话要同你说。”医尘雪点了下头,为了不吓着人家姑娘,声音比平时还要轻些:“说吧,我听着呢。”“我、我说这些话,先生或许会觉得荒谬……”她绞着手指,却没避开医尘雪的视线,“那日在小姐房中,是我第一次见先生,可是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我却觉得先生很亲切。”“我胆子小,同先生一起的那位公子……有些吓人。可那日我说了许多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先生,就没那么害怕了。我说的这些,先生定然觉得我是胡乱说的。但是先生,请你信我,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真的,没有骗你。”怕医尘雪不信,她反复强调着,眼也不眨地看着医尘雪。“我信你说的。”医尘雪说,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也强调道,“真的,我都信。”青月紧绷的肩颈终于放松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医尘雪笑了。“先生,谢谢你。”这声谢不是为了她家小姐,而是为了她自己。从见医尘雪的第一刻起,她就觉得该对这人说声谢谢。至于谢的什么,为何要谢,她其实也不知道。只是依然庆幸,这声道谢终归没有落下。医尘雪点了下头,受了她的谢。“回去吧,好好看顾你家小姐。”等人消失在长廊折拐处,医尘雪才转了身,一抬眼便瞧见廊桥上站着的人,肩宽高身,着了一身黑衣,白色的绑腰随风扬着,冷感比这凉秋还要更甚。若是换了别人,多半会躲得远远的绕道走,医尘雪却不然,他径直走过去,还笑。“道长是在等我吗?”司故渊目光扫过他唇边的笑意,一言不发。这是又气了?医尘雪有些摸清了这人的性子,他生气时也能察觉一二。只是他还是不知道这人气的什么。“道长,你还在为没有去处烦心吗?”医尘雪问。但司故渊眉拧得更紧了。
看来不是这个。医尘雪又问:“道长,那你是冷吗?”言罢,他将手炉往前递了递:“这个借你用用。”司故渊有灵力,哪那么容易折在这北风里,医尘雪不过是就着手上的东西哄哄人罢了。司故渊也知道他的心思,并没接他的手炉。“不必了。”司故渊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车在外面等着,走吧。”往外一路,无论医尘雪说什么,问什么,司故渊不是“嗯”一声,就是一语不发。上了马车后,人更是直接阖了眼,摆明了不想多说一个字,医尘雪连问一问的机会都没有了。但不能问,不妨碍他在心里想。他来时在车上睡过一觉,这会儿清醒得很,对方又闭着眼,他投落过去的视线就更加肆无忌惮。从眉眼往下,扫过鼻梁,又落在唇缝上。细细打量之下,医尘雪觉得,这人骨相实在好看。受好奇心驱使,他忽然想看看,这人真正的脸是什么样子。但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他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眼,终究只是微微叹了气。凭他现在那点儿微薄的灵力,破不了这个人的换相术。傀师中有不少人都爱用这种术法,但原因无非只有两个,一是不愿,二是不敢。与普通人的生老病死不同,傀师若是想活,活个几百年上千年的也有,白下门创立至今已有三百年,却一直未有衰颓之势,仰赖的也是那位活了几百年的门主。再往上数,便是那位不知活了多久的祖师爷。但这样的傀师总是少数,更多的傀师活了上百年,并不会一直用着同一张脸。所以第一次在陈家遇见时,医尘雪对这位道长用了换相术并未觉得稀奇,连问一句都不曾有。现在却不同,这人亲口说过与司兰卿有渊源,又为着担心司兰卿连铃铛都没接就去叫马车。那这换相术,多半也是为了司兰卿,不愿司兰卿认出他来。医尘雪这么一想便觉可惜,司兰卿满心满眼都是陈家那二公子,他家这位道长又是个惜字如金的,两个人想凑到一块儿去简直比登天还难。医尘雪不禁摇了摇头,有些慨叹。还没叹完呢,就对上了某位道长的视线。“不睡了么,道长。”司故渊移开视线,并不看他。这才刚过了没多久,离他的一闲阁还远着,醒来了又不说话,那你睁眼做什么呢?医尘雪心想。“道长,你要在我那里做多久的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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